“有解藥就好。”慕梨瀟喃喃了一句，松了一口氣。既然有十來顆，就不能算是什麽太難得的東西，大不了她自己到黔靈去挖一顆。不過，要是這地方很遠的話，恐怕就來不及了吧？

所以還是要靠風雲軒才行。

“蕭老板怎麽會突然對亡心這麽感興趣，是在什麽書上看到了？”楚十二知道慕梨瀟喜歡看一些傳奇話本什麽的，大概就是從那些東西上知道了亡心的存在吧。

“算是吧。”慕梨瀟心想，好在楚姨自己就給了她一個臺階下，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。“不過，如果沒有辦法得到夜明珠的話，是不是就必死無疑了？有沒有什麽可以拖延時間的法子？”

“蕭老板是怕自己成為太子妃之後，會被人下毒？”楚十二看到慕梨瀟有些急切的樣子，都忍不住和她開起了玩笑。

“就……就算是吧。”慕梨瀟也不否認，畢竟真的可能會有那麽一天。

“如果不是我在你身邊，你可要怎麽辦？”楚十二看了她一眼，然後拿起一邊的筆，蘸墨為她寫下了幾位藥，“之前我還在梓錦國皇宮的時候，身邊就有人中了亡心之毒，我研究了許久，才找到了這麽一個法子，可以暫時拖延毒發，讓身上的痛苦減輕一些。只是，最終也沒有能夠求來那顆夜明珠。”

說到往事，楚十二的臉上突然變得滄桑起來。但慕梨瀟心中急切，也不想和她多說什麽了，只是拿過了她手上的那個方子，說了一聲謝，然後走出了酒樓。她找了好幾家藥房，才把楚姨列出的那幾位藥湊夠。

“你這麽著急幹什麽？就算你現在存著，以後也不一定真的能用上。”楚十二看到慕梨瀟拎著藥回來，都忍不住搖了搖頭。

慕梨瀟只是一笑，“我這叫有備無患。”

然後快速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間裏。

禦風正靠在墻角坐著，臉色蒼白，汗珠一滴滴從他的下巴滑落下來。慕梨瀟關好門，走到了他身邊。“你沒事吧？”她伸手摸了禦風的脈搏，脈象比剛才還要虛弱很多。

亡心，就是一點點吞噬你的心。她突然想起了楚姨的這句話。這世上有很多痛苦可以承受，卻偏偏是心痛，沒有什麽人能夠承受得住。就連禦風都是如此。

慕梨瀟掏出了自己的針灸包，將針消過毒之後，掀開了禦風的衣服，將銀針紮在了他心口附近的位置，希望能夠減輕他的疼痛。禦風現在這個樣子，她如果想要殺了他，可以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，以後有什麽威脅都不用再怕了。

可慕梨瀟從來都不會做小人。的確，兩個月之前她還是想要讓禦風完全離開她耳朵人生的，可是現在皇甫晟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，所以她對禦風也不存在什麽敵意了。

畢竟禦風救過她那麽多次，她也想用這一次償還之前所有的虧欠。而後，他們可以兩不相欠。她的愧疚也可以煙消雲散了。

禦風突然握住了她的手。像是無意識地想要找到一個依靠。慕梨瀟自然也沒有把自己手拿開。反而是溫言在他耳邊說著，“放心吧，我不會讓你死的。”

禦風閉著眼睛，沒有了那雙紫藍色的眼眸，他看上去和皇甫晟一模一樣。慕梨瀟不由得又想起了皇甫晟醉酒的那個夜晚，她聽他說了他這一生有多坎坷，有多麽想要坐穩那個位置，不再受到任何威脅。她就是在那個時候許下了自己的諾言。

現在想想，真的覺得是一件蠢事。如果皇甫晟那個時候並沒有來到她的會寧宮，而去了其他的地方，恐怕太後早就會有殺心了吧？可見他還是聰明的，知道慕梨瀟會出手，會幫他走到最後。

痛苦似乎漸漸消失了。禦風原本握得很緊的手也一點點松開。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。那雙紫藍色的眸子一下子就把慕梨瀟拉回到了現實裏。她為什麽總是要去想皇甫晟呢？她早就應該忘記那件事情了。

禦風看到自己握著慕梨瀟的手，快速放開了。然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，幾根銀針赫然在目。但那是救他而不是害他的，他自然清楚這一點。

“你會救我？”

慕梨瀟似乎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一向只會高傲地自稱為“孤”的人說了“我”字。她都習慣他高傲的樣子了，竟然還有些不太習慣。

“我會救你。”慕梨瀟說著，小心地把他身上的銀針取了下來。銀針都已經變成黑色了。可見這亡心的毒有多厲害。可見禦風有多厲害，竟然可以在她面前硬撐這麽久。

“我已經向楚姨打聽過這種毒了，我想你還是很幸運的，因為楚姨恰好知道應該怎麽緩解這種毒帶來的痛苦。雖然沒有夜明珠無法解讀，但好歹可以幫你拖上幾天的時間。”慕梨瀟說著，走到一邊去拿起了拿幾包藥。然後取來工具，想要把那些藥磨成粉末。

禦風晃悠悠地走到了她身邊，因為身體虛弱，所以只能趴在桌子上，那雙眼睛也是難得一見地布滿了水霧，看起來就像是一只無害的大貓。

他哪裏是貓。慕梨瀟覺得自己的脖子一痛，之前被禦風掐脖子的恐懼感一下子又回到了她身上，她的目光也從禦風身上移開，看向了手中的藥。

“你還是怕我？”禦風第一次覺得哭笑不得，他都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，慕梨瀟看到他竟然還會有那種害怕的眼神。

“只是以前心裏的陰影面積太大了而已。”慕梨瀟對著他吐了吐舌頭，“我現在都可以毫不費力地殺了你，怕什麽？不過，你為什麽開始說我了？”她還真是不習慣這個低調的禦風。

“怎麽，不好嗎？”他之所以會自稱為孤，只不過是他覺得自己也算是個王爺而已。其實他在梓錦國的時候，從來都沒有用過這個自稱。他在這裏，不過是作為一顆棋子活著而已，哪裏敢自稱為孤？不過是在回到金月國之後，才突然這麽說的而已。

好像他這麽說著，就可以成為他想要成為的那個人一樣。可是並不是如此，到頭來他還是白費了力氣，竹籃打水一場空。

“不能說不好，只是覺得不習慣而已。我倒是聽慣了你說孤了。也習慣了你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樣子了。”慕梨瀟晃了晃碗裏的藥粉。

“這就是我留給你的印象？”禦風似乎有些不太滿意。

“當然不是！”慕梨瀟找出一塊紗布，將藥粉小心地放了進去，“比這個糟糕多了。別忘了你可是不止一次要殺我。”

“但實際上，我是不止一次救了你。”禦風說著，想起了那幾次的經歷。她在浣衣坊受苦的時候，她在將軍府受傷的時候。出現在她身邊的人，是他。

“所以我現在才想要把這些事情一筆勾銷啊。”慕梨瀟準備好了藥包，用手指戳了戳禦風的下巴，“起來，給你上藥。”

禦風不情不願地晃了晃身子，然後坐了起來。這大概是慕梨瀟今天第三次掀開他的衣服了？她都已經不想管那麽多了，管他的呢。反正是為了救他的命，又不是為了吃他的豆腐。

小心翼翼地為他包紮好了傷口。她走過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鋪。“你應該很久沒有休息好了，我也快累死了。睡覺吧。”

慕梨瀟把他扶到了床邊，讓他睡下，然後給他蓋上了一層薄被。那雙紫藍色的眼睛卻並沒有聽話地閉上。

“我要是想殺你早就殺你了。”慕梨瀟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，“如果你是擔心還有其他人會害我的話，完全不用。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弱。”

禦風挑了挑眉，但並沒有說話。而是閉上了眼睛。慕梨瀟的心裏突然一痛。

不愧是雙生子，除了那雙眼睛以外，他和皇甫晟真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，臉上的線條，眼角眉梢，薄唇。看不出任何的區別。

她還在這麽想著，那雙眼睛卻又驀地睜開了。慕梨瀟這才轉移了自己的目光。

“我讓你想起了皇甫晟，對吧？”禦風說得直白，慕梨瀟也沒有反駁。

廢話，誰讓你們長得一樣？

如果他告訴慕梨瀟事情的真相，她會不會恨不得現在就回到皇甫晟的身邊去？為了一個誤會遠走高飛，還真是慕梨瀟能夠做出來的事情。最開始皇甫晟準備隱瞞她的時候，禦風就已經預料到這個結局了，所以一直都在會寧宮周圍觀察著，直到那一刻才出手幫助。

他知道自己是在擔心。擔心慕梨瀟去了皇甫晟那裏，把一切的誤會都解釋開了，他們重歸於好了。

而他，什麽都得不到。可是現在又如何呢？她好不容易才離開了皇甫晟，轉眼之間卻又要嫁人了。成為梓錦國的太子妃。

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，慕梨瀟並沒有看到。

如果皇甫晟聽到這個消息，會是什麽想法？他會派暗衛過來，把慕梨瀟劫走嗎？他大概真的可以期待這麽一場好戲上演。可是他根本就沒有看戲的心情。如果他不告訴慕梨瀟真相，他只會讓慕梨瀟想起傷心的往事，而她最終還是會到風雲軒的身邊去。但要是她知道了真相，大抵又會馬不停蹄地回到金月國了吧？

不管怎麽樣，他都不過是多餘。

“不要胡思亂想了。”慕梨瀟看到那雙眼睛裏不停閃爍的光芒，就知道禦風肯定是在想什麽事情。“好好休息吧，我可不想你死在我這個地方，給自己省點力氣吧。”

他還想說些什麽。

她已經轉身走到了榻邊，吹滅了蠟燭。房間內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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